weibo@本拉灯
ao3@Oct1st
有的被ban了解屏不了,wb和嗷3都有
这个号关联的微博冻住了,不确定哪天可能就登不上了,大家缘见吧!

© 路易V灯
Powered by LOFTER

养父(上)

#贾毕 

伪父子梗,都是编的,配合图1 图2 食用更佳(cr.occupation1121_毕雯珺;jjjustin0219)

———


 

 

黄明昊在警局坐了一夜。


警察把他安置在一个小房间让他休息一会儿,房间里只有两把可以拼成简陋的床的软皮椅子,还有一张桌子,他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面前放着几瓶水、一袋子食物、还有一把空椅子。他并未有丝毫困意,低着头与空气相面,好像在接受无形的审判。警察让他待在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并不像是为了让他安定,更像一种拘禁。


等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铁门终于被打开,绕着白炽灯打转的蛾子也被响声惊扰,惊慌失措地脱离了原本的运动轨迹。一个瘦高个儿的青年跟着警察后头进来了,黄明昊的眼睛在昏暗中待得太久,视野有些微微模糊,他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对那人的第一印象很笼统——头发很黑,皮肤很白,个子很高,身材很瘦——这算什么描述?他在心底骂自己,安在白雪公主头上照样适用!


那青年并没有贸然接近他,先来交涉的是警察。警察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向他耐心阐述他父母的死因,以及他父亲生前的遗嘱,说要把他托付给毕先生——谁是毕先生?黄明昊想。警察继续念念:由于你还是未成年人,必须要有监护人才可以,遵从你父亲的遗嘱和毕先生的意愿,现在领养手续也已经办好了,毕先生就是你的法定监护人了,你可以跟着他离开了。


——原来他就是毕先生。


黄明昊这时才将目光穿过三两警察,眯着眼打量了那人一眼。法定监护人?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根本比自己大不了哪儿去,自己能监护的好么,还来这儿操别人的闲心?“毕先生”和他并非善意的目光对视上,警察自觉为毕先生让出空来,让他有机会和黄明昊握握手,他的手停留在半空,手指修长好看,指甲修剪整齐,他说:“我是毕雯珺。”


黄明昊本来想晾晾他,给他个下马威,但抬起眼皮看到的那张脸把他唬住了。毕先生走到灯下,他才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毕先生有一副漂亮的惊人的皮囊,饶是他自认没少见大场面心跳也空了一拍。就这样错过了拒绝的时机,等到他反应过来后,身体早先一步条件反射握住了那只手。毕雯珺的手心很热,这一点超出黄明昊的预料,他看着倒像是那种体寒的人,还有点弱不禁风。


黄明昊心里骂了自己两句,干脆顺势下台阶,摆出一个三分勉强七分悲痛的微笑,他很清楚如何获得别人的怜惜,他从毕雯珺看向他的眼神知道自己成功了。毕雯珺握住他的手就没再放开,他开口,声音很清透,北方口音,字正腔圆,说:


“我们回家。”


 


黄明昊坐在毕雯珺的车上问:“你和我有血缘关系吗?”


他很干脆地说:“没有。”看着也是。


“那爸爸为什么会把我托付给你?”


面对这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下,仿佛经过好一番深思熟虑后才开口:“……我欠他很大的恩情。”


“所以,要用我来弥补?”


黄明昊的语气听起来很尖锐。


毕雯珺并不责怪他,他心平气和地接纳了黄明昊的一切迁怒。他才十五岁,一周前一场车祸在他面前带走了他的双亲,他也才刚刚出院,无依无靠,甚至连个远房亲戚都找不到,如果父亲的遗嘱没有被找到,他将会被送往孤儿院,或者被觊觎遗产的人作为棋子抢夺。毕雯珺千里之外接到消息,风尘仆仆连夜赶来,经过无数道复杂的手续,才终于从警局接回了他。从现在起,黄明昊和他之间不再是毫无瓜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纸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将他们牵系到了一起,他们什么亲属也不是,也可以是任何亲属。


毕雯珺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开车开得很认真:“你不要这样想。”


黄明昊又抛出第二个尖锐的问题:“你知道我父母不是死于什么意外吧?”


毕雯珺反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黄明昊蜷着身子缩在副驾驶座上,鞋底大剌剌踩着真皮的座椅,偏头看向毕雯珺。他脸上的擦伤还没有完全恢复,看起来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野猫,张牙舞爪,咄咄逼人,“如果是意外,怎么会早在遗嘱里写好我的归宿?”


毕雯珺叹了一口气,拉了一把手刹等红灯:“就算没有写进遗嘱,如果叔叔出事了,我依然会照顾你。”


黄明昊扭头看向窗外,不说话了。


毕雯珺并不知道他家怎么走,只是跟着手机导航,什么也没有问他,居然还是顺利抵达了黄明昊家门口。他又轻松破解了黄明昊想设给他的第二道难关。他把车子泊进车位——并不是黄明昊他老爸平日爱泊的那个——黄明昊下车,看到这辆北方牌照的黑车,这才意识到,他最喜欢的那辆闪电蓝的劳斯莱斯已经在车祸中被撞得稀巴烂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个初次见面的男青年已经变成了这世界上唯一要和他相依为命的人,他已经彻底孑然一身了。


毕雯珺看着他扶着车门失神的样子,又落下了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回到家,黄明昊的审问还在继续。


“你一路开车过来的?”


“是。”


毕雯珺经过了几十个小时的艰难路途,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办领养手续、接他回家,两眼已布满了血丝,像泣血的蜘蛛在眼球上织成的网,看起来疲惫得马上就要倒下了。但他还是坐得很端正——虽然微微有点驼背——耐心地回答着黄明昊的每一个疑问。


“为什么不坐飞机?”


“……不方便。”


黄明昊问一句他答一句,不问便也不多说,只是安静地坐在华贵的真皮沙发上,注视着面前这个单薄又倔强的少年。他的目光就像一片轻盈的羽毛,落在人的身上也不会让人不舒服。


黄明昊见过的所有人坐在这个柔软的沙发上都要防止自己陷下去,使得坐姿太难堪,唯有毕雯珺,他好像是张纸片似的,肆意落在上面也未压起什么褶皱;又或许是他的腿太长了,很轻松便能支撑住优雅的仪态——他有多高了?黄明昊想,一米八七?不止。太高,又太瘦,看起来需要轻拿轻放,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摔碎。


毕雯珺真的很困,他看出来了,很难想象这一路舟车劳顿他到底休息了几个小时,又到底何苦给自己找这个罪受。反正如果我要跟他回家,黄明昊想,我是绝对不会坐他的车的。


他并未从严厉的审问中获取什么有效信息,又或者是快感,疲惫似乎从毕雯珺的眼角眉梢传染给了他——他也一夜没睡了,此时建立的防线一点一点在崩塌,很难再打起精神和谁去斗智斗勇。他一下觉得没趣,自己站起身走开了:“算了,我要睡觉了。”


毕雯珺看向他的背影,有一些怜惜。黄明昊的个子已经比大部分成年男人还高了,可到底是孩子的骨架。这本是一个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可一夜之间他什么也没有了,他所失去的并不是什么物质上的财富,而是一个可以肆意生长的避风港。现在的他不得不逃离风眼,直面生活的雷暴。


毕雯珺想,他能担得起这一切吗?



 

黄明昊醒来之后天已经黑了,这是很漫长的一觉,房间里没有掌灯,他跳下床,赤着脚摸黑走到客厅去。他的视力慢慢适应了这无边的黑暗,看到了沙发上的一团人影,高大的人为了适应沙发的尺寸,迫不得已蜷成了一团。他没凑近,先走到了开关旁边。啪嗒一声,整个世界明亮起来。


光脚踩在地毯上并没有什么声音,但毕雯珺还是在他走出自己的房间门那一刻就被惊醒了。他的睡眠很浅,甚至有一些过分的神经质。他慢吞吞地坐起来,看向黄明昊,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饿了,”黄明昊说,“你会做饭吗?”


毕雯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不会。”他嘲讽道。


以前的家政阿姨在他父母出事后就自动辞退了,毕竟黄明昊的归宿还没有确定,谁也不知道这个房子的下一个主人会是谁。黄明昊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厨房都很少进,此时毕雯珺不会也得会。不过他没说谎,他的确会做那么一点饭,至少能填饱黄明昊的肚子。黄明昊坐在地上拼未完成的乐高作品,一周过去,什么都变了,可未完成的乐高还是过去的进度。他听着毕雯珺进厨房乒乒乓乓,十来分钟后从厨房的推拉门后探出个头来,说,“昊昊,吃饭了。”


黄明昊把手里的乐高摔了。


这一摔摔得结结实实,惊天动地,任谁一看都知道他非常愤怒:“谁允许你叫我昊昊了!”这是他妈妈专属的称呼。


毕雯珺也吓了一跳,他从推拉门后钻出来,还穿着的他妈妈穿的那条Hello Kitty粉色围裙,尺寸太短了,可衬得出他腰好细——细的简直像女人的腰。他看着黄明昊制造出的一片狼藉,很无措的样子,他擅长的东西有很多,显然教养小孩不在其中之列。“对不起……”他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黄明昊从怒气的余波里回过神来,他本也不是爱发脾气的任性小孩,看着因被误解而整个人看起来不知手脚如何安放的毕雯珺——他才是监护人,怎么看起来却像在被老师训话?黄明昊有点后悔刚才的行为,他是个聪明小孩,知道迁怒并不好,且毫无用处,毕雯珺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才年纪轻轻就要挂上他这个拖油瓶。他慢吞吞地说,语气平和了很多:“你叫我Justin吧。”


“哦,好,”毕雯珺点了点头,又钻回了厨房,还在喃喃自语般确认,“Justin。”一个冷冰冰的并非母语的名字,却被他念得很温柔,很动听。


他一手端着一个碗出来了,像是玩杂技似的,还得小心翼翼不要把碗里的东西洒了。这回黄明昊不需要他再叫了,主动走到餐桌边。是两碗西红柿鸡蛋面,红的黄的,饱和度很高,很鲜艳,让黄明昊又想起了那场使他的家变得支离破碎的“意外”,他一时头晕目眩,拿住筷子的手都开始发抖。毕雯珺握住了他的手,细微的颤抖被温热的掌心抑制住了,黄明昊感觉到那只手包裹着他,有一点硬,茧子磨得他有一点疼。他突然想到,毕雯珺是做什么工作的?


“抱歉。”毕雯珺还在道歉,“我只会做这些。如果你吃不惯,咱们还是叫外卖。”


黄明昊稍微定了定神:“刚才我不该冲你发脾气,对不起。”


黄明昊尝了两口面条,毕雯珺的手艺一般般,在他这里也就刚合格的水平,西红柿的味道酸酸的,酸的人眼泪都要掉了……


毕雯珺看着他低着头沉默吃面,突然眼泪扑簌簌地滚下来,断线珠子似的,落到碗里,又为这碗本就味道一般的面增了几分咸味儿。这是出事以来他第一次哭,却是为了一碗面。毕雯珺很体贴地假装没看见,没揭穿他,还在小心呵护着少年可怜的自尊心。


黄明昊吃的很慢,半晌才道:“你会跟我一直住在这儿吗?”


毕雯珺想了想:“恐怕不行。但是如果你需要,我会经常来这边陪你。照顾你起居我觉得还是需要再聘请一位保姆。”


黄明昊不说话了。


毕雯珺又说:“但是这个星期——我请了半个月的假,这个星期我都可以天天陪着你,上哪儿都行。”好蹩脚的补过。


黄明昊吃完了最后一口面,碗筷一放,径自走开了。



 

晚上他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因为睡得日夜颠倒而毫无困意,门外的世界安静极了,这一片富人区的夜晚总是如此安静的,窗外没有喧嚣的车水马龙,连只发情的野猫都没有。他这一刻倒希望有点什么动静,于是把音响打开,放起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外界足够吵,心里便不会想那么多。


毕雯珺还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睡觉吗?他想,那个沙发买来的时候就是相中了做工漂亮、尺寸够大,在家里开party也够一群人坐的了,可是毕雯珺躺在上面却把它衬得那么小,细瘦的脚腕担在沙发扶手上,两只脚还是会出界。他肯定会被吵醒了吧。


黄明昊知道自己今天又任性、又暴躁、又无理取闹,表现真是差劲极了,他从来没有对待任何一个人如此差劲过,毕雯珺真可怜,必须要面对这样的他,一个最坏的黄明昊。


他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十五年来所有底气、宽容、快乐,都源于他深知自己是被爱着的,他在这爱中游泳,像是永远不用浮出水面的小美人鱼,不用为了上岸成人接受和巫婆的交易,仅仅在水底吐泡泡就已经觉得足够幸福。可是一场飓风毫不留情地把他从深海甩到了陆地,一切都变了,他要重新进化,要忍着痛将漂亮的尾鳍化成双腿,陆地的风又干又燥,快要把他刮伤了。现在没有人爱他了,所以他恶劣的本性开始逐渐暴露。


毕雯珺肯定不会喜欢我,黄明昊笃定地想。


他本以为毕雯珺会嫌他太吵,来敲门让他把音乐关小,可是门外的世界还是悄无声息的,仿佛没有人似的——毕雯珺也太能忍了吧!他翻了几个身,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觉得很没趣,又把音乐关掉了。音响停止播放的瞬间,世界又重归寂静,房间里只剩下翻来覆去的摩擦声。


若非不得已,黄明昊并不想闭上眼睛。那一片刺目的猩红好像种在了他的眼皮上,他只要阖上眼,便会化成实质的血液渗进他的眼球,直到把他的眼睛在血湖中溺死才肯罢休。


父亲的葬礼定在后天,届时将有许多社会名流都会前来参加。这一切都是由毕雯珺差人打理的。父母亲死得很轰动,占据了几日社会新闻的头条,生前风风光光,注定死后也不能轻易安息而去。而黄明昊,作为黄氏财团的独子,注定将会和他的新监护人成为这场葬礼上喧宾夺主的焦点。


他虽然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但直觉却很敏锐,从突然冒出来的一份遗嘱,牵连出一个与他毫无干系的毕雯珺,他就已经意识到一切并非表面所展示给世人的那般简单。父亲生前与什么人来往,他虽不过问,但也心中有数,父亲走了,留给他的除了偌大家产,还有洋流中心无尽的漩涡。


想到这,黄明昊又冷哼一声,觉得并无什么愧疚之心了。在他十八岁之前,毕雯珺可以作为他的监护人代行支配他的一切财产——如此看来,和个请来的保姆又有何不同?年纪轻轻便天降横财,操点心挨点脸色想必也是值得的,为了大好前程,当然要忍。


他自作聪明地替毕雯珺找好了一切理由。



 

毕雯珺找到黄明昊的时候,他已经在地下的酒窖喝了个烂醉,黄父多年珍藏的名酒此刻在地上东倒西歪,被好一番糟蹋。黄明昊并不懂这些,他也不会喝酒,只仗着精神高压喝了个猛,此时后劲儿上来,已是满脸通红,不省人事。


毕雯珺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方才他在书房办正事,楼上房间震耳欲聋的摇滚乐隔着隔音不错的天花板都透了下来,他对这个棘手的小孩实在有些头痛,但又别无他法,只能装没听见。过了一会儿音乐声停了,他从书房走出来,想着要不要去看一眼他,谁知卧室门大敞着,探头进去,并不见黄明昊的踪影。


他也不喝酒,但好在对如何处理这种事有一些经验,他把拖鞋都没穿的黄明昊背起来,黄明昊看着骨架细瘦,却很压秤,此时又醉的不省人事,好在他够高,不至于背得太费力。小醉鬼趴在他肩头,呼出来的鼻息都是热的,扫在他的脖子上像是猫尾巴拂过一样微微发痒。酒气从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向外蒸,他打了一个嗝,熏得毕雯珺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毕雯珺什么也没说,因为知道此刻说什么他也不会记得,况且也轮不着他来教育。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不要让黄明昊的腿磕到什么边边角角上,总算把人背上了旋转楼梯,却又停住了。


黄明昊很亲昵、很依赖地搂着他的脖子,低声喃喃道:“爸爸。”


毕雯珺继续上楼。


“爸爸。”


他的脚步没有再因此停顿,只是说:“我不是你爸爸。”


“你是。”


“你喝醉了,Justin。”毕雯珺的声音听起来不起波澜。


男孩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吃吃地笑了:“我醉了吗?我醉了也知道你是谁,毕雯珺。”


黄明昊像是发烧了似的,滚烫的温度从指尖传达到他的脸上,是他许多年未曾感知过的炙热。他一字一顿地喊“毕、雯、珺”,好像在力证自己的清醒,也在力证自己的糊涂。


他怎么会喊我爸爸呢。毕雯珺想不明白。


毕雯珺看不到他的样子,他却能看得到毕雯珺的侧脸。黄明昊失魂落魄了一天,这个时候才发现毕雯珺右眼角那一颗小痣,在白净的脸上像是点上去的一样,很招眼,但又恰到好处。他的妈妈也有一颗泪痣长在同样的地方,他听说长了泪痣的人都很爱哭,他妈妈就很容易动感情。那么毕雯珺呢?毕雯珺看起来有点冷冰冰的外表下是不是也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哭包呢?


酒精催发下他的头脑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云端——毕雯珺就是那片云。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拿下巴颏顶着毕雯珺锁骨处的那几个窝,来回地蹭:“从现在起,你是爸爸,也是妈妈,听到没有?现在我爸爸妈妈所有的财产都在你手里——包括我,所以你必须,你必须要一个人干两份活儿,不仅如此,你还得当哥哥,当姐姐,当家政阿姨,休想怠工,知道吗毕雯珺?知道吗?”


很明显他在无理取闹,但毕雯珺已经开始怀疑,他的酒量是不是比自己估量的还要好一些。


黄明昊对他充满敌意,他知道,任谁也不会善意对待一个凭空出现、与自己毫无血缘、却可以轻松继承一笔遗产的人。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因为知道徒劳无功。黄明昊却不肯放过他似的,低低地喊:“爸爸,你乐意让我这么喊你吗?如果你真的是我爸爸,那么你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就生下我了呢……哈哈!如果是你害死了我的爸爸,我会替他变成你的梦魇,无时不刻地来折磨你,直到你崩溃为止,好吗?你不能白白得到这一切,我总会知道真相的。”


毕雯珺依然一言不发,动作很轻地把他放到了柔软的床上,准备离开。然而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黄明昊在他背后嗷地一声吐了。



 

黄明昊再醒来的时候头很疼,好事是酒精把他的睡眠拽入了很深的深渊,与那片猩红拉远了。太阳已经很高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碎片状地浮现在脑海里,一时间很难拼凑完全,他偏头看到床头柜上的止痛药——毕雯珺并不会贤妻良母地做什么醒酒汤给他喝,只能留给他冰冷又无情的锡纸板。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去,打开这个房子里的每一扇门,都没有人,又绕到院子里去,毕雯珺昨天泊车的位置空了,黄明昊蹲下来试图寻找到轮胎印,未果,又开始围着整个院子乱转,恨不得把每一块草皮都扒开看看。毕雯珺走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他却还是确认了这么多遍。


大骗子,黄明昊想,昨天他是不是说了这一个星期都可以陪我?明天父母亲的葬礼他明明说好出席,这个懦夫,还是因为恐惧于置身风口浪尖逃走了。


大约是毕雯珺在这里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捕捉的痕迹,所以黄明昊才会这样坚决、这样执拗地认为他是逃走了。黄明昊看着客厅里昨天被摔坏的乐高,很嘲讽地笑了,他坐在地上,试图将它重新拼好,但是几个零件已经被摔坏,想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已经不可能了。


天色昏黄得很快,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一觉又睡了多久,他坐在地上拼积木,想起毕雯珺脸颊的触感——昨天我是摸了他的脸吗?他看起来清瘦过头,可是脸竟然软得像一块果冻。这一切都很不真实,像是平行世界的自己托来的一场梦。渐渐丢失的记忆都在黄昏中被找寻回来,他记起自己喊他爸爸,甚至妈妈,哥哥,姐姐,满嘴胡话,说要惩罚他,折磨他……从头到尾毕雯珺一言不发,只是托着他的大腿爬楼梯,步伐很稳,力度很实,像一弯他可以挂在上面肆意妄为的月亮。


黄明昊又觉得他或许不是逃走了。


他想事情想的太认真了,连玄关的门什么时候被打开都没有听到。钥匙落在鞋柜上,发出一声清响,黄明昊哐哐哐地跑了出来,看到毕雯珺正扶着门框换拖鞋,脚下一袋子花花绿绿的垃圾食品,抬起头很惊讶地看着他。


“你在干嘛?”他问。


黄明昊想了想,如实回答:“等你回家。”


毕雯珺笑了,这是他们见面以来的这不到40个小时里他第一次笑,勾起的嘴角像只猫,两侧还有一对笑弧。什么嘛,他想,帅哥还是不笑比较好看。毕雯珺把塑料袋里的东西一件件拿给他看,邀功似的,还有点小得意:“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我做饭不好吃,你不要饿着自己。”


黄明昊盯着他说话时不停滚动的喉结,想起来昨天晚上他的嘴唇离那里不过咫尺,那时真该咬一口。你都在想什么!他惊觉,警醒地拍了一下自己。毕雯珺不解地看过来:“怎么了?”


“没。”他摇了摇头,“我昨天是不是吐了。”


毕雯珺纠正:“是今天凌晨。”


黄明昊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太长了,甚至有尘埃在上面歇脚,在夕阳余晖里全部无所遁形。“抱歉啊,”他说,“给你添麻烦了。我昨天的态度也不是很好。”


毕雯珺说:“没什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爸爸既然让我照顾你,我就会尽我所能,不过我也没什么经验,我们就互相包容一下吧。”


他的话听起来很诚恳,黄明昊竟然没揪出什么虚情假意的马脚。


“爸爸……”这两个字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等到反应过来,两人的目光已经撞上了,昨夜——不,是今天凌晨的记忆又被牵连出来,黄明昊不得已进行一些蹩脚的补救:“爸爸的葬礼都安排好了吗?”


毕雯珺本来在拆薯片,听到这话立刻停止了手里的动作,驼着的背甚至都直挺起来了。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没有说别的。但这几下已经够了。黄明昊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他有一种让人很安心的特质,像是涨落的潮水一样,不知不觉就将人包裹了。


气氛终于暂时缓和。



 

第二日黄明昊很早就被叫醒了,毕雯珺将他从床上提溜起来,一丝不苟地把他塞进板正的西装里,好在黄明昊没有什么起床气,提线木偶一样乖乖任人摆布。毕雯珺也穿着一身高级定制的黑西装,把他的完美比例展现到了极致,漂亮得扎眼。黄明昊倒在沙发上让他替自己系领带,意味不明地打量着他:“你这样——像我的管家。”


“好的,小少爷。”他竟然难得开了个玩笑。


那人修长漂亮的手此时却显得很笨拙,毕雯珺并不擅长系领带,黄明昊早就发现了,毕竟连他自己的领带系得都不是很漂亮,却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任他摆布了一会儿。他抓住那只手,眯着眼睛笑了:“我来吧。”


毕雯珺摸了摸后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直起腰退开段距离。


黄明昊三下五除二打好自己的,又拽住毕雯珺的领带,朝自己的方向狠狠一带——可惜未能偷袭成功,毕雯珺的反应太快了,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支撑点。他勾了勾手指:“你打的太丑了,我重新帮你打一下。”


毕雯珺很听话地凑近了,低垂着眼认真观察着他的手法。


黄明昊的眼睛却没有落在领带上,他直直地盯着毕雯珺,毫不掩饰地暴露出年轻人的好奇心。毕雯珺的睫毛像是蝴蝶的触角,又密又长,微微地抖动着,像是有生命力似的,嘴唇不笑时也是向上勾着的,但是却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他的目光太炽热了,毕雯珺垂着眼睛,只能假装并没有沾上这一颗火星。


葬礼本该是庄严肃穆的仪式,但却因为种种舆论原因,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更像是一场开给世人看的发布会,门外甚至还围堵了层层叠叠的记者。毕雯珺将车停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带着他从后门绕了进来,黄明昊来过不少次这个教堂,参加一些不痛不痒的婚礼和葬礼,只有外公去世的时候他在哀乐的烘托下哭得很伤心,此后,死亡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场无期旅行,说了再见的人将要踏往新的征程,永远不会回到这片土地,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做个心甘情愿的流放者,追随他们而去。


毕雯珺很担心地看向他,黄明昊紧抿着嘴,一动不动,和尊雕塑似的,原本稚气的脸上孩子所该具有的一切全部消失殆尽了,他坚硬得像一块经过还未经过切割打磨的金刚石,连看起来柔软得像花瓣一样的嘴唇吻一吻都要磕落了牙去。悲伤笼罩了整个教堂,但是与他脸上的那种悲伤并不相同,毕雯珺想,或许孩子与成年人总是不同的,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


毕雯珺本想说什么,一转头看到了几个人影,趁旁边的黄明昊还沉浸在自己封闭的空间中,他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开了。



 

葬礼还没有正式开始,毕雯珺就消失了,连同着他停在教堂后面的小汽车一起。


黄明昊一个人硬捱了过来这漫长的一上午,接受着无数人眼光的洗礼与窃窃私语。毕雯珺仅仅露了一面,却依然免不了被推上风口浪尖,他长得太漂亮了,又太年轻,脸蛋还未经过岁月的洗礼,许多人议论纷纷,猜疑他是不是黄父的情人。黄明昊听进几耳朵,恍恍惚惚地想:真的是这样吗?


毕雯珺弃他一人于不顾的确带给了他不小的打击,好在早在那天在他认为毕雯珺逃走的时候就已经想象过这一种结局,他本来以为天会垮得很彻底,事到眼前才发现,都已经垮到头了,还能再垮到哪儿去呢。小美人鱼早晚要戒断尾鳍,倘若习惯了在刀尖上跳舞,走路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那日父亲的合伙人把他送回了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昊昊现在一个人,还是要多多小心啊,要学会保护自己。”


瞧,叫他昊昊的其实不止母亲,众多人里他却只苛责了毕雯珺。黄明昊失望地想,毕雯珺本来也没有理由吃他的脸色,但是却总这么逆来顺受,逆来顺受到甚至有些了无生趣。


他点头道谢,从门口下车,自己走进了院子,却发现那辆北方牌照的黑 车还规规矩矩泊在原处。突然之间一种不真实感从脚尖升腾到他的头顶,好像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幻梦一场,从头到尾前去参加葬礼、卷入漩涡中心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门果然没锁,把钥匙捅进门,一拧就打开。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去,看到毕雯珺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出神,指尖相抵,靠在鼻尖前。是在等他回来。看见他走进来毕雯珺迅速站了起来,随之卷带起了太多情绪,他急着想要解释什么,但是黄明昊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只是路过了毕雯珺,径自上了楼,连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毕雯珺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安静。


他想过黄明昊会再次歇斯底里、大发雷霆、摔东西、质问他,从这两天的相处中所有最糟糕的情况他都提前预见到了。他在漫长的等待里甚至为自己想好了一套说辞,可是谎话听起来太冠冕堂皇,实话又太软弱无力了些——“有人不允许我待在那里,我这样做是身不由己”,任谁听了也会觉得是敷衍,黄明昊或许只会觉得自己在把他当傻子耍。


他接手黄明昊本来就是很冒险的一个决定,更不要说继承一笔如此令人眼红的家产、参加一场如此万众瞩目的葬礼。这些都是他最忌讳的。黄明昊注定是成为焦点的那种人,走到哪儿都在人群的中心,而他则需要隐在暗处,越安静越不引人注目越好。当初杜华很强硬地警告他不要惹火烧身,甚至许给他一笔不菲的报酬,毕雯珺说:“我要的并不是钱,我要的是黄明昊。”


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这背后有一张太大太复杂的关系网,作为中心人物之一的黄父去世了,其间的秩序和规则必将大变。毕雯珺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儿子孤身一人置于其中,作为一棵居无定所的蒲苇伶仃摇曳,任人掠夺,被人摧折。黄明昊才十五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想,孩子是无罪的。


可是很明显毕雯珺没料到的是,黄明昊就是最大的变数,他并非什么都不懂。他一直想要从迷雾重重中接近事情的本质,毕雯珺觉得,他们的确不能再待在这儿了,或许他应该把黄明昊带回去。可是黄明昊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夹在胳肢窝下就能轻松带走,他已经具备了趋于成熟的心智,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还有自己的脾气,他无拘无束惯了,毕雯珺没有办法操控他,论操纵人心,他还不如黄明昊擅长。


两人之间刚刚缓和的关系又降入了冰点,黄明昊倒是没有发脾气,却一句话也不肯跟他说了。他照常做好一日三餐放在餐桌上,等黄明昊自己来吃,黄明昊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只有饿了才跑出来吃饭,时间很不规律。


毕雯珺在书房里处理遗产的相关事宜,他并不擅长这些,律师口中不断冒出来的专业名词听得他微微头痛。他听见黄明昊从书房门口路过,脚步声不再如前几日那样轻盈了,反倒像一只沉重的孤魂。想要一直做小孩太难了,毕雯珺有点难过地想,他还是没法为黄明昊建一座象牙塔。


空荡荡的别墅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住,没有人说话,灯也都熄着,远远看去就像个鬼宅。


可就连这座鬼宅他们也没能留住。


黄明昊在自己最后的伊甸园流连了三天,又被老天无情地甩了出来。他被人从睡梦中拍醒,眼神还很模糊,只看见毕雯珺逆着熹微的晨光立在他床前,轮廓像被打了柔光。他本来还在生毕雯珺的气的,但恨也好,爱也好,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随着尘埃消失殆尽了,黄明昊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以为自己的灵魂已经在天国漂泊。


“Justin。”毕雯珺叫他。


这回这个名字在他口中并不是那么动听了,毕雯珺的声音听起来像一潭死水,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绪。


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毕雯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像是个局外人在单纯阐述事实:“Justin,你父亲的财产全部被冻结了。”



 

他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准备离开这儿。


就连黄明昊远的不能再远的远房姑妈在英国都听闻了这件轰动的事情,向他发来了讯息问候,问需不需要把他接到英国住一阵。先不论他与这位姑妈的血缘能比和毕雯珺近多少,如今他甚至被限制三个月内不能出境,毕雯珺也是一样。


这回毕雯珺不用再纠结了,带走黄明昊已经是眼前的唯一一条路。他是黄明昊的监护人,法律甚至帮他规定了一年至少要和黄明昊相处多久,此时除了他黄明昊无人可以依靠,孩子甚至连最后能代表“家”的房子都失去了。


而黄明昊,对于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甚至可以算一贫如洗这件事表现的非常麻木。他放弃了一切挣扎,包括和毕雯珺的冷战。他随便翻出几件衣服几双鞋扔进行李箱,还有一个耳机,便躺在沙发上开始玩switch。


毕雯珺有点吃惊地看着他空空如也的行李箱,向他再次确认:“我们去了那儿之后,就不再回来了,你没有别的要带吗?”


他四仰八叉地伸展开腿,似笑非笑道:“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父亲的财产,不是我的。”……就连被摔坏的乐高积木也是。


毕雯珺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黄明昊其实是一个很冷酷的小孩,他面对这一系列连锁灾难都表现得无动于衷,这座华美宫殿坍塌在他面前,他甚至没有任何留恋。毕雯珺想,他其实比自己更铁石心肠,也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强。


毕雯珺本也没带来什么东西,他一看就没有要在这里长住的打算,说走就可以走。他盯着黄明昊看了一会儿,对方还在熟视无睹地打游戏,没有什么要动的意思,毕雯珺确认了他的决心,终于开口道:


“那我们走吧。”



 

墨菲定律,越是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的几率越大。一个星期前他在心底暗想,就算要离开这儿他也不会傻到和毕雯珺一样,自驾跑过几千公里的路程,可这一天还是来了,他别无选择。


好在毕雯珺的车够宽敞,他在后座躺着不至于太委屈,毕雯珺开车很稳,说直接点儿,就是慢。黄明昊翘着二郎腿,鞋印留在真皮座椅上,还不忘插科打诨:“你刚考出来驾照啊?还不如我开的快。”


毕雯珺专心致志看着路况:“换你来开,是图一时之快了,咱俩都得进去蹲一夜。”


黄明昊猛地坐起来了,他笑得很大声,毕雯珺和他相处以来第一回听他这么笑,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我很搞笑吗?黄明昊的头凑到驾驶座上来:“毕雯珺,没想到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呢。”


“还行吧。”


黄明昊看着后视镜里他的半张脸,神情很专注,漂亮得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这么好看的一个人,给他当司机真是糟蹋了。他想起葬礼上听到的风言风语,用贱兮兮的语气问:“有人说你是我爸的那什么……你到底是不是啊?”


毕雯珺听到这话,眼神飘了一下。他回答得很快:“不是。”


“我怎么觉得你在说谎。”


“……真的不是。”


他有点头痛了,他果然还是不适合带孩子。


“那为什么选中了你?”


毕雯珺不知道如何再跟他解释,干脆保持沉默,不曾想黄明昊爬到了副驾驶座,终于成功干扰了他。他喝止道:“你这样很危险——”


但黄明昊不管不顾,还在自说自话:“如果这些都是你设计好的,那么现在你想争取的一切都打水漂了——你也被人设计了,不是吗?丰厚的遗产也没有了,还要挂上我这个拖油瓶,毕雯珺,你后悔了吗?”


毕雯珺等着他连珠炮似的逼问说完,才慢吞吞地开口:“我不是为了那些。”


黄明昊来劲了:“得了吧,我才不信你有这么高尚。”


他这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天都在思考这些问题:父母的死因、毕雯珺的来历、他们之间的渊源……虽然感情上他也并不愿意把毕雯珺想成一个贪图钱财的人——看起来也不像——但是抽丝剥茧,最后得到的可能性最大的结论却还是这一个:或许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或者是幕后黑手的棋子,就在他身边,正与他同处屋檐下。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呢?毕雯珺或许真的如流言所说,是他老爸的金丝雀儿,没有从他老爸那里得到想要的便怀恨在心,加以报复,修改遗嘱,名正言顺地继承遗产。如今黄氏唯一的独子也被他攥在了手心,怎么看他都是最大的赢家。


但是黄明昊也未料到会有这一出。


他选择与毕雯珺和解,也是因为财产冻结推翻了他之前的全部猜测,但他还是难以对这个刚认识了不到一周便堂而皇之打进他家内部的人产生信任,此刻他还是在试探。他想起来包住自己的那双手掌心的茧,毕雯珺并没有那么简单。


“Justin,”毕雯珺说,“公司、股份、房子、财产,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我不想要那些。我只想要你。你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我本来也没想抢走你的东西。”


黄明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良久,他才重新调动起五官,假装云淡风轻地说:“你可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的人。说我最重要。”


毕雯珺看了他一眼,“你的爸爸妈妈就算没有跟你这么说过,但你也是他们心里最重要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嘻嘻地笑着,“但是他们已经不在了——只剩你了——所以现在只有你把我当作最重要。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哦,可不能只是说说而已,既然我是最重要……”


毕雯珺罕见地把他打断了:“当然。不管怎样,我都会保护你的。”


黄明昊说:“我不需要保护。”


毕雯珺不跟他就着这个话题杠,好脾气地问:“那你需要什么?”


下一秒他便凑近了,毕雯珺一低头,下颌角险些撞上他肉嘟嘟孩子气的嘴唇。黄明昊俯在他耳边,像是念咒语一样,用气声说:“我需要爱,很多很多的爱。”




TBC.




评论 ( 18 )
热度 ( 543 )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